秋水多

小公寓的门敲得山响，季柏的心跳比门声还要响亮。

“季柏！”

“来了！！”

终于晃过神来的季柏从椅子上一蹿而起，跑着冲到了门边。

“别敲了，再敲楼上要报警……！”

“小白！”

李漠几乎直接撞进屋里，一双大手按上季柏肩膀，气急败坏冲他喊道：“你不能和他在一起！”

后者被压在他和墙壁之间，与身前人只隔着不到半拳的距离，他俩人个子相差无几，互相一抬眼就能看到对方近在咫尺的脸庞。

“你……”

“你……”

俩人同时开口，又都别扭地垂下眼睛。直到方才被李漠大力扯开的防盗门自动关合，咚地一声巨响，打破两人间似有若无的暧昧气氛。

李漠率先鼓起勇气，开口喊了句“小白”，季柏眨眨眼睛看着他。

“干嘛啊？”

李漠刚想说话，眼光却无意间扫到季柏光着的双脚，他啧了一声，立刻拽着人把人往沙发上一拉，自己则闷头扎进里屋，拿来拖鞋，单膝支地放在季柏脚下。

后者乖乖地踩了上去，乖顺听话的样子让李漠心里一软，但他一想到自己来意，神情立刻严肃起来。

“光脚乱跑啥，地上不凉？”

“那我不怕晚开一点，您老人家就把我门拆了么。”

说着季柏好似讨饶一样，小腿轻轻蹭着对方膝盖，李漠被蹭得心神荡漾，却还冷哼一声，避开他一屁股坐到季柏身旁。

季柏屋里的沙发不大也不小，两个人刚好坐下，以前打游戏时，李漠没少和他一起哥俩好排排坐，然而今天季柏第一次觉得自己买的沙发如此之小，让他一个轻微的动作都避不开和李漠的肢体接触。

李漠没注意到好友窘迫，气冲冲说道：

“放心吧，与其拆门，我更想拆你！”

“哎哎哎？我招你惹你了？”

“你没招我，我特么的想招你还不行吗？”

“大漠，你什么意思啊……”

“什么意思，什么意思！”

李漠烦躁地揉了把自己短平的板寸，然后一手抓在季柏手臂上，眼神专注又凶狠，如同已经走投无路的困兽。

“咱俩之间，你一直都是情商最高的那个，现在我什么意思，你难道还能不懂吗？小白，你到底想装傻到什么时候？！”

顿时，季柏脸上强装的笑意顿时散了一干二净，他侧开头，尽可能不让对方看穿自己的心思，却没想到，这一下意识的小动作让一直观察他的李漠心头一痛。

“你本来就不是基佬，也没交过男朋友，你对我的感情，可能根本不是你以为的那样……”

“屁！我他妈天天做梦想睡你，正常朋友能这样？！”

季柏被他大胆直接的用词惊呆了，落在李漠眼里，却是因自己的话沉默着不予回答。李漠掩藏在强势伪装下的真心愈发忐忑，然后他见季柏咬了下嘴唇，说出无数个与两人有关的梦里，他最怕听到的事情。

“可是大漠，我见你第一眼，就知道你肯定是个直的，所以我对你，一直都是当兄弟。”

“呵。”

李漠冷笑一声，面无表情松开手，心里却是无比凄凉，要知道不久之前，他又何尝是不只把季柏当兄弟？

“你人长得帅，成绩好，性格又豪爽，连我们院的女生都特别仰慕你，但我从没敢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……”

“我知道了。”

咽下一腔苦涩情绪，李漠声音沙哑打断了对方。接下来的他已经猜到，也实在不想听下去，不想从自己喜欢人的口中亲自接到一张好人卡。

就算被亲爸赶出家门日夜卖醉的日子，他也从没觉得有哪一秒像现在这么绝望，可能因为那时他还有季柏，现在却要因为一时冲动，永远失去这段弥足珍贵的友谊。

整个客厅气氛又凝重又尴尬，而季柏低着头，过了好久，才突然开口骂了句。

“你知道个屁啊。”

说完他抬头看了李漠一眼，眼神里并没有后者想象中的厌恶或怜悯。甚至李漠不知是否是自己看错了，那一瞬间他仿佛从对方眼中看到几分尘埃落定后的轻松？

季柏没好气地轻轻踹了他一下：“听我说完好吗？”

李漠点点头：“好，你说。”

“大二的时候，我一群小混混勒索，让人堵在了学校后门，是你冲出来，硬替我挡了好几下，大粗棍子敲你后脑勺上的声音，到现在我都还记的。”

“那我能不挡吗？你这细皮嫩肉的，挨一下还不直接残血了。”

大概是想起当时对方扶着他去校医院时一路惊慌失措的模样，李漠语气忍不住温柔起来，“都过去了，还提它干啥”。

季柏也笑了，眼神轻柔仿如蝶吻，落在李漠身上时，仍让后者忍不住为他心动。

“但你肯定不知道，当时我就想，这男人真他妈帅！如果世界上真的有超级英雄，那你就是我的大英雄。”

说到这里，他停了下来，静静观察李漠的反应。话题中心的男人明显呆滞了一会儿，随后猛地挺直身体，双眼大睁，一开口，舌头就不争气地打起了结。

“小小小小小白？你，你到底什么意思？！能不能说清楚！”

“什么意思，什么意思，我什么意思你还没听懂？”

学着李漠的口气，季柏用原话甩了他一脸。

“这么长时间，我陪你喝酒，陪你考研，陪你租房，甚至陪你一起打游戏，从小到大，除了我爸妈，没第三个人让我做到这份上，我话都说这么清楚了还不明白，你他妈是个傻逼吗？”

李漠呆呆地摇摇头，又立刻点了点头。

季柏被他这智障反应气笑了，咬牙切齿却又十分无奈。

“李漠，我暗恋了你四年啊，你个傻逼，怎么现在才和我表白！”